王牌“空中武士”的回忆(3)

  消息终于传来了,命令通知我前往台湾的高雄航空基地。
  到达高雄一看,心里不由一惊。机场上,停着一些新式战斗机,它们与我所熟悉的“克劳德”-96大不一样,而是三菱公司生产的零式(Zero)战斗机,式样新颖时髦,就是停在地面轮廓也很分明,象在空中看到的一样。现在,我们总算有了这种座舱密封、动力强大、起落架可收放的战斗机。在火力方面,“克劳德”只有两门机关炮,而零式战斗机除两门机关炮外,还有两门20毫米加农炮。其速度和飞行距离,几乎是“克劳德”的两倍,飞起来真如作梦一般。我觉得这种飞机是我飞过的飞机中最灵敏的,手指稍微动动,飞机反映就很明显。有了这么好的飞机,我们真巴不得与敌人马上干一场。
  我们首次把这种新式飞机用于实战,是在法国占领地-印度支那,为攻占关键地带的日本陆军提供空中掩护。
  1941年5月回到中国战场,8月11日,我被派出执行任务,从宜昌至成都,要作八百英里不着陆飞行,这一带我熟,记得宜昌还在敌人手中时,我曾与十二架俄国轰炸机较量过。
  我们掩护七架双引擎“三菱”-1型轰炸机前往敌区。轰炸机在午夜过后从汉口起飞,由我们带着飞过宜昌。夜浓如墨。唯一的地标是在山谷与原野间蜿蜓如带的白色长江。黎明前,我们到达温江机场上空,并在这儿、慢慢盘旋到破晓。天色终于大亮,但没出现敌人的战斗机。领队长机一侧机翼,向下冲去。这是扫射信号。我们一架接一架地向机场俯冲。机场年,我看到俄国战斗机已经滑到起飞线,地勤人员发疯似的跑过机场,奔向防空壕。
  我压低高度,跟在一架正滑动起飞的и-16战斗机后面。目标不错,只用几发加农炮就把它打得起了火。我冲过机场,向右急转,陡直爬高后再翻过来,准备第二次攻击。曳光弹和高射炮火在左右爆炸,但我的零式战斗机以极快的速度甩掉了它们。
  另一架零式战斗机向下俯冲,扫射着通过跑道,打得几架敌机不是起火就是爆炸。我发出俯冲,看准前面一架飞机,来了次短促射击,敌机立刻变成了一团火球。
  没什么好扫射的了。我们把机场里的敌机干得一干二净。俄国飞机一架也没起飞得了。多数飞机不是在燃烧,就是已经爆炸。我们回到7000英尺的高度上,看到轰炸后的机库和其它维修车间仍在熊熊燃烧。这次干得真彻底。我们因没碰到对手而感到遗憾,所以继续盘旋着,希望从滚滚上升的浓烟中跑出几架敌机来。
  突然,三架零式战斗机离开编队,向地面扑去。在很远的地方,我看到一架银白色的双翼飞机正贴地面,那三架战斗机冲下去,随后发射出一串串炮弹。未击中。敌驾驶员技术熟练,操纵那架慢且灵活的飞机,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巧妙地逃过了对方的炮弹。三架零式战斗机呼啸而上,离开了那架未击中的双翼飞机。
  现在轮到我了。我死死盯住那架进入射击瞄准镜的双翼飞机,按动炮形状开关。未中。敌机猛向左滚,一个急转弯,险些窜到了我的后面。这时,又来了四架零式飞机,大家急忙转弯,不让敌机从视线里逃掉。那敌驾驶员一定是个头目,他操作那架双翼飞机百依百顺。急滚啦,盘旋啦,翻转啦,做着各种几乎是不能做的大动作,我们的炮弹一发也未碰着他。
  不一会,我们打到了成都以西一座小山的上空。敌驾驶员除了硬着头皮飞越那座小山外,没有其它选择余地。他慢慢翻滚爬高,但这是个错误,这种错误是任何一个驾驶员都不允许犯的。敌机机腹进入我的瞄准镜,一按炮钮,加农炮便从机腹射到机舱。飞机失去控制。进入螺旋。就在这时,我们的另一架飞机冲上去,毫无必要地向那架死了驾驶员的飞机打了一阵炮弹。之后,敌机撞山爆炸。
  我首次驾驶零式战斗机就击落敌机两架。
  9月初,全体海军驾驶员回到汉口,大家在这里看到片桐英吉中将都很惊讶。他是侵华海军航空部队的指挥官。他告诉我们,全部海军飞行员即将回台湾,在那儿,将完成“一项最重要的使命”。
  总共一百五十名战斗机驾驶员和从高雄等地调来的同等数目的轰炸机飞行员,组成了新的台南舰队。
  1941年12月2日,第11航空舰队司令官束原藤宗海军中将派出首批侦察机前往菲律宾群岛侦察。4日,侦察机返回。5日,他们从20000英尺的高空对克拉克和艾巴机场以及马尼拉附近的一些军事设施照了相。从克拉克机场的照片上,我们可清楚地看到三十二架B-17轰炸机和七十一架小型飞机。海军估计,吕宋岛上约有三百架各种型号的作战飞机,实际上是这个数字的两倍。
  美国的PBY“卡塔利娜”侦察机也多次光临台湾。这种双引擎飞机一般在有云的天气从1500英尺的高度慢慢地飞来,不慌不忙地对我地面设施和飞机拍照。敌机从这么低的高度上拍照,美国人一定对我们的飞行部队了如指掌。
  我们作为新的航空舰队的一部分到达台南后,马上就开始都限制在机场内,禁止外出。大家从黎明到傍晚,从星期一到星期日,不论什么气象进行训飞,以便掌握护航,大编队和扫射等要领。
  我们攻击菲律宾的最初计划要求一艘小型航空母舰,以便把零式战斗机带到敌岛附近。这三艘母舰是:硫球(11700吨)号、朱和号(9139吨,是艘改装了的潜水艇供应船)、泰和号(20000吨是艘改装了的商船)。按理,三艘航母可载九十架战斗机,但实际只能载五十架,遇上有风的天气甚至还要打一半折扣。如果这些零式战斗机能从台湾直接飞往菲律宾并能不着陆地返回的话,就不必用那些航母了。不过,中将的助手们拿不准,这种单引擎飞机否执行那种任务。克拉克机场与我们自己的航空基地相隔450英里,而另一个靠近马尼拉的主要攻击目标-尼科尔斯机场则离台南500英里,除考虑静空,空战用油和备用油等因素外,还必须明白,我们要不着陆飞行1000至1200英里!以前没有一架战斗机飞过这么远,零式飞机是束能得呢?这一问题在参谋人员之间引起了激烈争论,但选择办法只有一个。
  自此,我们为扩大飞行距离,差不多是日以继夜地训练。且不谈飞机的航程,接原设计,它在空中单飞最多能呆六、七小时,我们得把这个数字延长到十至十二小时,而且是大编队飞行。我自己创造了每小时耗油不到十七加仑的纪录,其他驾驶员的耗油量也从每小时三十五加降至十八加仑。零式飞机通常载油约一百八十加仑。
  为了节省油料,我们在12000英尺的高度上仅仅以每小时115节的巡航速度飞行(正常飞行速度是每小时275节紧急情况下爬高。最大时速可达300节)。作远距离飞行时,我们把螺旋桨的转速降至每分钟1700至1850转,把空气控制阀调节到最小。这样,就把动力与速度降到了最小限度,战斗机随时都有停车和失速的危险。
  采用慢速度远距离飞行的新办法,零式飞机的飞行距离提到一个很可观的范围。我们的指挥把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报告了束原将军,使他从自己的作战计划中取消了那三艘小型航空母舰。他令两艘送回日本,把余下的一艘派往帕劳,支援我们的作战。结果,第11航空舰队成了没有任何舰只的舰队了。
  我们当然明白即将碰到的对手是美国人,但对他们的作战特点和飞机型号知道甚少,估计他们的飞行技术比我们在中国所遇到的敌驾驶员要高。
  1941年12月8日晚上两点钟,一个传令兵跑进营房,把我们这组飞行员叫醒。正如我们所料,战争爆发的这天终于来临。驾驶员们有的轻轻地爬进飞机,有的三三两两到门外看动静。靴子踏在沙砾上的吱咯声和驾驶员急忙忙奔向机场时轻轻的说话声打破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指挥官西户正久海军上校告诉我们,飞机将在凌晨四时起飞。他对攻击菲律宾美军机场的各飞行小队分别下达了命令。我们只坐在跑道上飞机旁耐心等候,过不久,勤务送来了早餐。
  大约在凌晨三时左右,机场开始起雾了。在这个亚热带地区,这种情况是很少有的。到四时,雾更浓了,变成了乳白色;能见度降至仅仅五码。这时,指挥塔的广播哇啦哇啦地喊道:“起飞不定时延迟”。
  随着夜色的消逝,我们的心情也来紧张。大家不时看看自己的手表,咒骂这该死的鬼天气。过了三个小时之后,大雾仍旧没退,不仅没退,反而更浓了。
  突然,广播大嚷起来:“注意!重要广播!”
  驾驶员屏声敛气地听着。
  “今日凌晨六时,一支日本特混舰队对夏威夷群岛的美军,成功地进行了一次突然袭击!”
  我们必须考虑考虑这次攻击后的形势,美国人会加强防守,他们在菲律宾也将会严阵以待。随着早晨的来临,我们也越发紧张了。大雾使我们的飞机趴在地上,却可以使敌人把轰炸机从吕宋岛派来,待雾幕升起时,轰炸我地面上战斗机。我们守卫着自己的阵地,机关枪手已把子弹推上镗,机场里的人,都在侧耳听着轰炸机来临的声响。
  奇怪的是,敌人并没有来攻击!上午九时,大雾开始消散,广播员以兴奋的声音告诉我们在一小时内起飞。机场的战斗机驾驶员和轰炸机机给没等进一步命令,都急不可耐地爬进了机舱。
  上午十时整,信号弹闪着光冲契最后一层雾霭升空,轰炸机一架接一架地滑向长长的跑道,一架两架三架六架全部平稳地爬到空中,当第七架滑到离起飞线1200英尺时,右边的起落架突然脱落,飞机发出一声震耳的巨响,肚皮朝天地在地上打转,火焰一下漫延到整个机身。在一片火光中,我们看到机组人员在舱口挣扎着,跳下地后拚命的逃离飞机,说时迟,那时快,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弹架被抛到空中,机组人员全部炸死。地勤人中立即赶到现场,拚命地把那些炸得七歪八扭的金属残片拖开,争分夺秒地真补还在冒烟的弹坑。十五分钟不到,信号指示下一架轰炸机继续起飞。十时四十五分,五十三架轰炸机和四十五架零式战斗机全部起飞完毕。
  战斗机分为两组,一组给轰炸机护航,另一组飞到前边准备对付敌人的截击机。我们知道,敌截击部队一定在等待着,因为我们的攻击拖延了这么久时间。我飞在前面一组,个编队爬高到19000英尺高度。
  飞过台湾最南端后不久,我发现九架轰炸机直奔台湾,很明显,那敌人派来轰炸我们机场的飞机。
  九名驾驶员,包括我在内,起飞前就接受过命令,攻击通往菲律宾吕宋途中发现的一切敌机,其他的人按原定计划继续前进。我们从大编队中拉出来,向那些轰炸机冲去。一下子,我就进入了射击位置,并向领队长机靠拢。我刚要按下炮钮,猛然认出这是日本陆军的飞机,于是,赶紧摇动机翼,给其他驾驶员发信号,叫他们不要开火。原来这是陆军司令部的飞机,这些白痴在出来进行例行飞行训练之前,也没有和我们打声招呼。
  待我们重新加入编队时,已到达台湾与吕宋这间的巴坦群岛上空。这些岛屿在我们飞过后不久,就被我伞兵占领,以便在我机从菲返回时,为某些可能迫降的飞机提供方便。实际上,我们没有一架飞机损失于迫降。菲律宾群岛慢慢从眼前浮现,碧绿的岛被湛兰的海水衬托着。海岸线从机翼下掠过;空中没有一架别的飞机,一切是那么和平,宁静。过了一会儿,我们又回到南中国海上空。
  下午一时三十五分,我们从南海一闪而入,直飞克拉克机场。真难以相信,我们并没有遇到美国战斗机蜂拥而至的攻击。朝机下一望,约有六十架轰炸机和战斗机沿机场跑道整齐有序地摆着,象一群站着的鸭子似的。美国人既没有疏散这些飞机,也没有加强地面安全措施,我们真无法理解敌人的这种态度。珍珠港在五个多小时前已被袭击,他们应该得到了情报,一定估计得出,这些重要机场会受到打击。
  我们也不能相信美国人没有出动战斗机在空中等待。后来,在机场上空盘旋了几分外,我发现在大约15000英尺的高度上有五架美国战斗机,高度比我们低7000英尺。大家立即投抛副油箱,一个个炮弹上镗。可是,敌机不愿进攻,仍保持原高度飞行。有意思,他们在15000英尺的高度上兜圈子,我们却在他们的头顶大盘旋,因为命令不允许我们在主要轰炸力量抵达现场以前予以攻击。
  下午一时四十五分,二十七架轰炸机及其零式护航机从北而来,直接进入了轰炸航线。轰炸进行得不错,一串串从炸弹从弹舱翻滚出来,向那些投弹手们早已细细研究过的目标扎去,准确极了,确实是我在这次战争中所看到的一次最精确的轰炸。整个机场被炸得天翻地覆,飞机、机库以及其它地面设施的碎片四处横飞,大火呼呼响,烟尘滚滚而上。
  轰炸完后,轰炸机在空中盘旋编队,准备归航。我们为它们护航十分钟后又回到克拉克机场。这个美军基地已成一片废墟,仍在燃烧冒烟。我们盘旋下降到13000英尺,还是不见有敌机。指挥官命令扫射攻击。
  我向前推驾驶杆,进行大角度俯冲,我的两个僚机紧跟在后,好象被一些看不见的绳萦牵着。我选中两架放在跑道上未挨炸的B-17作为我们的目标,尔后轮流开火。一束束炮弹打进了那两架大轰炸机,我们低低地从地面掠过,接着陡直爬高、改平。
  五架战斗机向我们扑来,型号为P-40,是我遇到的第一批美国飞机。
  我猛拉驾驶杆,猛蹬舵踏板,并向左急转弯,接着再把驾驶杆拉到底,向上急爬,避开了攻击。五架 P-40向后急翻滚,散开。
  四架敌机弧线上升后便钻进了从机场冒起的一片浓烟中,随后就逃之夭夭。剩下的第五架向左转过来-这是个错误,我一阵点射,把大小炮弹打进了他的机舱,连座舱盖也被掀掉。飞机在空中晃了晃,随后下落,向地面扎去。
  这是被我击落的第三架敌机,也是我在菲律宾打掉的第一架美国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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